渡青

[双叶]七

　　　顾诩觉得自己像在旁观一场闹剧，尽管自己置身其中。叶修的小心翼翼和他的愧歉全是对着叶秋的，而他只是个碰巧占据了对方身体的陌生人，所以他对此无法心生波澜。

　　这并非他凉薄，只是叶秋的感情凭什么要他来背负。但除此之外，他不能否认他的确因为这个曾经的身份得到过便利，这使得顾诩这个名字无法脱离叶秋的躯壳而单独存在。

　　大抵是到了学生和打工族都出来吃早餐的时间，街道上开始热闹起来，吆喝声络驿不绝，打断了顾诩的零碎思绪。

　　他带着叶修一起下楼走到了街角一家摊子安然坐下。摊主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头，旁边跟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在忙活着。

　　顾诩招呼了一声:“钟叔，来两碗面。”

　　小姑娘把手在布上擦了擦，又抹了把汗，这才抬起头来，好奇地问道:“诶，顾哥这你家里人啊？”

　　顾诩只含糊应了声是。无论他答是还是不是，五官就摆在这，说是不熟大抵也是没人信的，更何况这的确是事实。

　　但这已足够让叶修欣喜，他并不奢求更多，现在能坐在这个人身边就已是最大的喜讯。假如时间倒流回十年前，他大概不会想到有一天他会为了靠近他的双生兄弟而耗尽心思。
　　

　　叶修以自己无处可去的理由非要跟着顾诩。这理由顾诩自然是不信的，叶修在H市生活的年头比他还长，但一时之间却也找不到赶他离开的借口。

　　既然赶人无果，顾诩就只能抵着下巴开始沉思怎么安排这个人更为妥贴以不至于影响自己现在的生活。于是摆在叶修面前的就是一式两份的生活守则，条条款款泾渭分明地分隔了两人的距离。

　　这大抵是最大的讽刺与玩笑，曾经亲密无间的兄弟把他当陌生人看待。叶修脸黑了一瞬，却无力反驳。他明白这是妥协，双方各退一步。这是顾诩对自己名字与生活的捍卫，就像他当初坚决地选择离家出走以荣耀谋生。叶修揣摩着对方的底线，以换得更多呆在对方身边的机会。

　　但最终双方都没在纸上签字，只当双方心知肚明的默契。

　　叶修把一张银行卡假借房租的名义给了顾诩，尽管他知道对方并不需要，但他总是希望对方过得再宽裕一点的。其他东西顾诩不会接受，那他只能托这个拙劣的借口，弥补那些他没能好好照顾对方的那些日子。

　　顾诩接过了这张卡，并调侃般地开口:“这么多钱，你是想在这里住一辈子吗？”

　　叶修顿了顿，紧盯着他的眼睛接道:“不，我只想以后的时间里都能在你身边。”他已经承受不起再一次失去。

　　顾诩一窒，逃避性地移开自己的眼睛。他觉得自己从来没那么狼狈过，这陌生得不像自己的情绪铺天盖地地袭来，仿佛曾经无数次挣扎到筋疲力尽，而这句话却差点轻而易举地让他丢盔弃甲。

　　他把生活守则及叶修给的银行卡一起锁进柜子里的盒子里，而盒子里还放着另一张卡，以及一张写着密码的纸条。他曾经在银行查询过，卡主姓叶，而卡里的数字足够让一个普通人下半辈子安乐无忧。

　　这张银行卡除了在刚搬来的时候动用过，此后一直封存。这张叶姓的银行卡，在一无所知的顾诩的生活里种下一颗关于我是谁的种子，而见到叶修终于让这颗种子生根发芽。

　　叶修敲门的时候，他手里还捏着那张银行卡，慌乱地应了一声又急忙将卡塞到枕头底下。这才假装镇定地问:“怎么了？”

　　叶修也不戳破他，开口道:“既然你同意我住下来是不是该陪我去买衣服和生活用品？”

　　顾诩翻了个白眼，无奈开口:“商场就离这不远，你可以自己去，我不是你保姆。”

　　“你确定要我荼毒你的眼睛？”叶修笑了笑。

　　众所周知叶修一向是没什么审美观的，而叶秋又偏偏是个对审美要求十分挑剔的，所以他偶尔也会寄衣服给叶修，并忍不住念叨他。那个时候叶修在嘉世忙的天昏地暗，也没什么心思天天研究自己穿什么，所以依旧天天换着穿那打淘来的十块钱一件的衬衫，除了偶尔偷偷见叶秋的时候，这才请苏沐橙帮忙好好收拾一下自己，让自己看上去更精神些，并穿上对方寄来的新衣服。只不过后来叶秋去了国外念书，他就没再收到过新衣服了。

　　“……”顾诩自是不知道这一遭，但不妨碍他领略对方的审美观。当年逛街的时候无意中看到君莫笑的模型时，他就在想对方到底是抱着什么心态搭出这样辣眼睛的衣服。所以当下为了拯救自己的眼睛，他决定跟他出门。

　　叶修得逞地在暗地里笑了下，这样的感觉真是很久没感受到了啊。